决斗十诫

ao3:case_watermelon

总有一天卧上正轨

她说:虽然是非洲,但摩洛哥很冷。

把这行字发出去后金泰妍立刻就感到后悔。应该多说两句的,哪怕是解释一下怎么样的冷,那种反常不是单单用非洲这个词就能概括的。她的手指犹豫地悬在屏幕上,敏感的触屏被她划出一个短暂的流星。在她好不容易开始继续打字的时候,对面的气泡已经弹了出来。

真的吗?我还没去过非洲呢!那边好玩吗?洛杉矶这边已经可以穿短袖了。

分成四次传递过来的信息很有黄美英的风格,金泰妍有些跟不上她跳脱的节奏,打字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已经输入了的消息发出去。

嗯,我现在披着羽绒服在拍摄呢。

Hmmm……Sounds cold. Anyway我现在好困,你好好拍摄,Fighting!

金泰妍看了一眼存在手机里的洛杉矶时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可能已经洗漱完,离睡觉只剩下最后的闭眼工序了。金泰妍没有纠缠的习惯,她利落地回复了晚安,看着气泡旁边的数字很快消失了。

Staff适时地将她叫出,是拍摄的时间到了。她点点头,应了一声,表示马上就来。金泰妍把手机揣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她走出去,没有温度的阳光冷漠地洒在她脸上。

 

洛杉矶比首尔凉快一点。金泰妍说。她把从宿舍带过来的衬衫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

“今年好像是这样的。”

黄美英坐在床上,看她整理衣服。小分队来洛杉矶活动的时候多是住黄美英家,公司乐于省下一笔住宿的费用,便随她们去了。东道主在自己家中神出鬼没,谁也不能说什么,金泰妍也不能把她赶走。她把衬衫扔在床上,把下巴搭在床边。

但首尔的冬天要更冷一点,呃……黄美英迟疑了。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冬天回来了,这种对比印象还是来源于我为了当练习生从美国来韩国的那年呢。

金泰妍点了点头。

“那年是很冷。首尔比全州还要冷……”

她们从很冷的家乡来到了更冰冷的地方。以后,要在这里生活数十年。

 

“看看,金泰妍又在看手机。”

权侑莉收拾酒瓶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立刻开口打趣她。大明星,公司又因为你上次直播的事找你麻烦了吗?金孝渊坐在沙发上,很配合权侑莉地作势要看金泰妍的屏幕。好在林允儿帮她解围:泰妍姐姐最近没做什么,侑莉姐姐也真是……

金泰妍懒得理她,只是继续刷新了一下kakaotalk,确认暂时没有新消息。不远处站在椅子上的李顺圭刚关掉客厅的摄像头,头也不回地说:“在看帕尼有没有醒吧?”

她们的手机屏幕纷纷亮起来,黄色的logo弹出消息通知,黄美英热情洋溢地在群里问:“你们喝酒了吗?“金泰妍迟迟地嗯了一声。李顺圭很无语地冷笑了起来。

“这没出息的。”

 

二十五岁,金泰妍患上多梦的怪病。造型师在她脸上用掉一盘又一盘遮瑕,才惊心动魄地维持住她浮萍似的完美。结束练习的那天李顺圭扒着她的脸看她的眼袋,语重心长地轰她去睡觉。喂喂,至少让我去洗澡吧。她抗议般的钻进了浴室里。

新宿舍里装了浴缸,彰显公司对当家女团的重视,金泰妍没那么喜欢泡澡,于是这个设施自然而然地隶属了黄美英。她坐在浴缸里摆弄黄美英放在台子上的泡澡球,粉红色的,她在心里嗤嗤笑出了声。

盛满水的浴缸会让金泰妍想起湖泊。在日本巡演的时候她们绕路去了琵琶湖,在岸边看见了水中的神社。在其他人忙于拍照留念的时候,金泰妍蹲在湖边发呆,黄美英拍完了照,在她旁边蹲下。是不是很漂亮?这么忙也要来是来对了。

她看着平静而通透的水面,答道:“嗯,很漂亮。”

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她无数次走过汉江,有那么几次,她站在岸边,就像那时候一样停住了。夜晚的水是黑色的,融化在黑夜里,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她再走近一点,被风吹起来的水花就会打湿她的鞋尖。她感觉到冷,她的灵魂被水冻结,有那么一部分的自己也随之融化在黑暗里。金泰妍感觉到轻松。

她不能在那里停留太长时间。鸣笛的声音远远地从黑夜中传来,她在人的目光将她捉拿归案前离开了。

她问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走进去呢?

后来金泰妍知道真正的黑色不是夜的颜色。闭上眼睛之后只能看见白色,好像有人在自己眼前蒙上一层白布,她津津有味地在这层白布下滚动着眼珠。事实上她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在呼吸不到空气的时候,似乎即使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散开的白色光点。走进黑色的深渊里,最终只能看见透着亮光的结局,金泰妍又觉得有点可笑。她确实想笑了,但张开嘴的时候只吐出了咕嘟咕嘟的泡泡。

她躺在铁轨上。在韩国,要走到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铁路。在日本旅行的时候她走过空荡荡的电车站,夜晚的轨道像深渊中突起的礁石。金泰妍在站台上听到前方的车站传来卧轨的消息,她的心很平静。有看不清脸的人陪她一起躺在寒冷的轨道上,远方的共振已经传过来,震荡的石子轻轻敲在她耳朵上。金泰妍把手放在模糊的影子的胸口上,她在心里悄悄地问,我亲爱的朋友,你在想什么?

她沉默的朋友没有答话。

 

在朦胧的幻象中,她听见门外传来黄美英的声音:“泰妍去哪儿了?”

她看到自己的手了,那只惨白的手伸出了水面,紧紧地握住了浴缸边缘,她的骨头像扇骨一样从纸一样薄的皮肉下面暴起。帕尼在找我。她想,像念咒语一样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她开始挣扎起来。……美英在找我!水面的气泡越来越多,她从水面下挣脱出来,泼出来的水打湿了大理石的地板,她因此在结束后又在浴室里多待了半个小时。金泰妍吊在浴缸边,拼命地呼吸着,垂在鼻尖的水被空气卷进来,她又像把自己的内脏呕出来似的咳嗽起来。咳嗽声回荡在小小的浴室里,可那声音始终没有再次响起来。

她茫然地想:是幻觉吗?

 

孩子们说下雪了,让我带你出来。

冷。金泰妍不情不愿地说。她们裹着公司统一的黑色羽绒服,远远地看着同伴们在雪地上打滚。刚刚结束表演回到酒店,妹妹们就迫不及待地卷进了札幌的大雪里。明天就要回国了,之后又有演出,怎么不趁着早下班的机会好好休息……黄美英听她抱怨的声音,哼哼地笑出来。白雾弥散在她们之间。

“你笑什么?”

“笑你明明自己也很喜欢雪。”黄美英慢悠悠地说,她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很有圣诞风格的手套掌心朝上,“手给我。”

金泰妍不明所以地把手递了过去。黄美英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掌心,停在她手套和皮肤的交界,暧昧地伸进袖口一点。刚刚摸过雪,毛线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冻得金泰妍脖子一缩,但还是乖乖地让自己停留在黄美英手中。

黄美英捏着手套的边缘,往上提了一点。

“手套没戴好。帮你弄一下。”

哦。金泰妍还懵懵的,她确实感到冷了,于是下意识地靠近了身边唯一的热源。她把脑袋靠在黄美英颈侧,蒸腾的体温从羽绒服的缝隙渗出来,她能听到她的血液隆隆地奔腾着闯过她的动脉,那夺走金泰妍全部听觉的声音如此巨大,宛如夏夜里天空被劈开后传来的闷雷。

 

二十九岁的金泰妍依然像二十六岁时那样钟情于在衣帽的丛林里冒险的游戏。公演的前一晚,那一周里唯一一天在午夜十二点前回到宿舍的日子,她把自己和黄美英的衣物翻出来,仔仔细细一件一件地铺在地上。宿舍铺了地暖,热气烘烘地从柔软的织物下渗出,她安稳地睡在温暖的巢穴里,露出幻觉般梦幻的神情。她没有关上门,为了第二天一早能顺利到达场馆,搬出去的其他人回到宿舍,来来往往的走廊脚步声像地震的前兆,没有人向里面看,她们包容彼此的怪癖,知情识趣地为金泰妍打造出真空的环境。

只有一个人在之后跪在了衣物的边缘。

她用很轻松的口吻说,泰妍啊,这样很好吗?

于是金泰妍也很梦幻地笑起来。对啊。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闭着眼睛,向黑暗伸出了手。她总是这样做,因为她知道黄美英永远不会让她落空。

黑暗只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回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但金泰妍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黑暗像盔甲一样无声地包裹住了她。

只有一个吻像那天的声音一样落了下来。

不哦。黄美英的呼吸贴在她的脸上,很亲密地抚摸过她的睫毛。

我只是来亲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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